强盗见我迟迟不开枪,立刻反应过来。
他动作倒很快。
空手推开霰弹枪,再把手枪掉个头,抡圆了便朝我脑袋上砸。
我急忙抬胳膊去挡,他便扑上来。趁机把我推倒在地,试图抢夺霰弹枪。
我根本使不上劲儿,霰弹枪也被轻易夺走。
这混账却仍不依不饶,居然扔了霰弹枪,腾出两只手来修理我。
接下来的一切简直是场恶梦。
这家伙也不知道到底喝了几吨酒、抽了几箱烟,一张嘴的恶臭差点让我昏过去;他一边骂一边挥拳朝脸上招呼,很快把我打成了猪头。两颊火辣辣的疼,眼前的事物开始渐渐模糊起来。
我能感到心头的怒火在熊熊燃烧,但却越来越弱。我急忙伸手乱摸,希望能立刻找到家伙,给他狠狠的来一下。
不幸的是,我没找到匕首和手枪,可能在打斗中被弄掉了;幸运的是,我从这家伙身上找到了一根小棒。
我紧紧握住那根小棒,对死亡的恐惧唤起了本能的求生欲望。胡乱一扬手竟全**了他的脖子。
效果好的让人畏惧。强盗当即痛得哇哇大叫,浑身触电般痉挛,失去平衡摔在一边。
我挣扎着爬起来,大口喘气,他还在喊痛。等我捡起霰弹枪对准他时,这个白痴却干出了让我目瞪口呆的事:他居然伸手又把那玩意硬拔了出来,扔到一边。
这时我才看清,那是一根牙刷。
牙刷已彻底变了形。一半雪白,一半鲜红。让人心里直发毛。
醉醺醺的强盗居然还没死,摇摇晃晃打算起来。
他刚支起上半身,脖子上的伤口便凶猛喷血。
强盗伸手去捂,却无济于事。他又惊恐又害怕,哆嗦着哭了起来。
血安静而迅速的流着。短短一会工夫,就将他脆弱的生命彻底榨干。强盗倒在地上,面色苍白。他最后眨了眨眼,便不动了。
我不忍心再看,干脆别过脸,扶着墙继续喘气。愿上帝原谅我。如果不这么做,躺下等死的那个就是我。
这是第二个死在我面前的人。
很奇怪。虽然亲手杀了他,感觉却并没有上次那么强烈,反倒隐隐有些快意。
我伸出手来,抹掉脑门上的细汗珠,哆嗦着长吁口气。谢天谢地,已经结束了。
“你还好吧,彼得洛夫?”皮处哈这时才低声冲我喊了嗓子。“强盗撑不住了,他们快退回来了。”
我想开口,喉咙里却堵得慌。一用力便不停咳嗽。
之后果然如尤里所料。
火力始终占下风的强盗无心恋战,没死的一心想着从我们这儿撤。我和皮处哈自然不肯轻易放过他们。一轮霰弹打过去,基本都趴了。侥幸站着的也被两面包围,只得投降。
我原以为俘虏会被押回新手村。皮处哈却当场放了他们。甚至允许他们带着匕首、水壶和干粮离开。
我悄声问尤里,这是怎么回事。
“在特异区,稍不留意便会丢掉性命。既然如此,实在犯不着再自相残杀、彻底拼个你死我活。给别人留条生路,就是给自己留条后路。”杀手似乎话里有话。“别忘了,不是犯了事、杀了人,谁会在这种鬼地方碰运气?”
最后那句反问让我哑口无言。
等一切结束后,我们仨围着火盆休息,潜行者则拽着林伯上了二楼,要单独问话。
趁这片刻功夫,我把刚刚的经过和两人讲了讲。也说了自己心中的疑问。
我原以为尤里会像个教授似的,跟我详细解释杀人后的心理变化,并安慰我一番。
但杀手就是杀手,根本没废话。“下次再被按地上,抠对方眼睛。你就不会再那么狼狈。”尤里说着指了指自己的双目。“他敢不松,等抠出血来,保证撒开。之后有的是时间搞死一个瞎子。”
木质台阶发出刺耳的“咯吱”声。潜行者先从二楼下来,和我们打过招呼便离开了。紧跟着是林伯,他招呼着皮处哈,两人一起返回新手村。
我看尤里没动,便也没走。仍在原地陪他坐着。
“你觉得信使能帮你离开?”杀手突然问出这句,让我有些手足无措。他直勾勾的盯着我。“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,亚历山大。把你的那些想法都说出来,我才能帮到你。”
我便从头到尾全都如实说了。
从我自别斯兰辗转到基辅、那场神器交易,一直到同他俩被迫前往特异区的全过程。唯一没说的是对安东和基里连科关系的猜测。我并不完全信任他,杀手也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。
尤里一直安静的倾听。偶尔也会加上极为简单的评论。
讲完这一大串后,确实让我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。
一个人若只顾着在心底埋藏秘密,却从不拿来和别人分享,他早晚会被它们给活活憋死的。
很幸运,我能找到尤里这样的分享者。我不指望他保守秘密,毕竟没人做得到。杀手是个自有分寸的人。像瓦西里那样的愣头青,非弄的满世界都知道不可。
“离开特异区只是个开始。我们先来分析这之后的情况,亚历山大。”杀手眉头微锁,用螺钉在水泥面上刻出三个国家的缩写。
“据我的经验,惹上安全局,意味着你不光要告别信用卡、手机、固定住所,更不能办理护照和签证。换句话说,24小时‘黄金逃亡期’一过,你别想再离开‘经济一体化’这个圈。”
“其次,既然黑手党盯着你,安全局也在找你,乌克兰必须排除。”他说着划掉“У”。
“考虑到三国警方在情报方面经常往来和互助,你又曾和车臣叛军搅在一起,俄国也绝非安全之地。”他又迅速划掉了“Р”。
我反驳他的误会,再次解释:“那是他们强迫我加入的。不然我也不会被投进监狱,还在联邦安全局那儿留了底。最后连别斯兰都待不下去,只能跑基辅来。”
这下只剩那个“Б”。
“即便前往白俄罗斯,你也绝不能在明斯克、布列斯特这种大城市抛头露面。你只能带着她在那些闭塞的边缘化小镇里东躲西藏,靠打短工糊口。”尤里的表情告诉我,他可没在开玩笑。
在那种连电话和抽水马桶都没,极端落后贫穷的环境里掰着指头熬日子?
即使待过监狱,不代表我就能长期忍受这种生活。我更担心菲亚。她那么年轻,很可能会因无法忍受而做出冲动的事来。
“你们还想要个孩子,不是吗?”杀手漫不经心的提醒道。
他的话像把锋利的刀子,狠狠刺进了我的软肋。
天。我倒抽口冷气,呼吸急促起来。
一个没有出生证明和公民身份的私生子,一个从出世起便被永久剥夺了未来的小生命。
我们或许能暂时瞒着他,把他送往别人家寄养。可终有一天他会向养父母问起自己的身世,他会不依不饶、不找到答案誓不罢休。
等真相大白的那天,他会恨死我们俩的。
更何况,抚养孩子需要一大笔钱。我和菲亚一旦失去工作,恐怕连自身都难以养活。
难道将错就错,干脆像邦妮和克莱德那样,站在法律的对立面,通过暴力手段积累财富?
我又立刻否定了这个荒唐的想法。我很清楚这对“雌雄大盗”的悲惨结局。更何况,在欧洲唯一一个未废除死刑的国家里犯下重罪,不难想象会有什么后果。
我终于明白,一味逃避根本不是办法。它会慢慢压缩我的生存空间,最终将我逼入死角。
到时困兽犹斗,只会两败俱伤。
“很抱歉揭了你的伤疤,但事实如此。”尤里仍面不改色,自顾自说。“你再往后退,就是悬崖。亚历山大,你无路可退了。”
他看着我,眼神狰狞:是谁造成了这一切,又应为此付出代价?
可我又能怎么办?凭个人之力去和政府、黑道对抗,无异于自杀。
“只要你还在特异区,就是安全的。”杀手开始替我分析。“你该感到庆幸,亚历山大。安德烈安诺夫可不是个肯轻易妥协的人。他却偏偏放了你,还把你送到这个可以逃避法律制裁的地方来。”
我下意识问道:“那其他人都怎么了?”
尤里随便举了几个例子。“四个被塞进铁桶、灌满水泥后沉到了第聂伯河底;两个被丢入硫酸池,捞上来时面目全非;还有一个,连同他那辆丰田一起被压成了金属积木。都是我亲眼所见。”
我的乖乖。跟他们比,我是挺走运。最起码还活着。
“这是他所犯下的、最严重的一个错误。”这话我就听不大明白了。我现在身处特异区,随时可能丢了性命。他老人家却十分惬意的躺在基辅的别墅里,搂着美女喝着香槟。
我没长翅膀又不会飞,根本不可能威胁到他。
尤里随即向我透露了一个非常重要的讯息:尼古拉·安德烈安诺夫之所以能白手起家、迅速崛起。除了靠放高利贷、色情生意、走私军火这些常规手段,归功于他率先盯上了特异区这块肥肉。
听了杀手的这番话,我隐约觉得有些懂了。
但这幅拼图似乎还缺一部分。我仍揣测不出它的真实意图。
杀手再次敲打我:“你现在的情况就如同他当年。为了逃避外界的威胁,而不得不深入特异区。安德烈安诺夫曾在这个地方磨练自我、积攒力量、并组建个人势力。只待羽翼丰满、时机成熟,他便毫不留情的杀回去,掀起一番血雨腥风。”
我吃了一惊:“你想让我模仿他,直到最后……替代他?”
“一点不错。”尤里回答的倒是很干脆。
我更加吃惊:“你疯了吗,我只是个拉达分店的销售经理。除了卖车,什么都不会!”
“真的?”杀手仍一针见血,带着点狡黠和挑衅。“是谁刚杀了人,眨眼就给忘了。尸体就在隔壁。要不要再去确认一下?”
我不知该如何回答。转念一想,一个问号突然浮现:为什么这个鲍里斯·尤里、职业杀手会知道这么多安德烈安诺夫的事?
还有那些毁尸灭迹的勾当,他都自称“亲眼所见”。他和那位黑手党老大究竟是什么关系?
我立马质问他,抛出这些问题。
“你感到很纳闷。是吗?”尤里微微一笑。“你或许会猜,我曾和他很亲密,又日渐疏远,最后彻底反目。事情本身可能很简单,亦或很复杂。对你而言,这并不重要。重要的是,我想要的东西和你一样。”
“那你为什么不自己去,非要拉上我?”
你这虚伪的混蛋,打算拿我当诱饵?
杀手突然站起来,走到我面前,又蹲下。他盯着我的眼睛,不允许我逃避。
“无论我出于什么目的,问题在于……你还有其他路可选吗?”
我这才意识到,这根本不是邀请。
这是生存法则的警告。是典型的优胜劣汰。
心中始终压抑着的那股愤懑和不满又涌了上来,发出疯狂的叫嚣。
既然他能夺走我的一切,我又为何不能?!
如果无法以理性对理性,那便干脆以疯狂对疯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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